哈哈！我很好吗？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没有啦没有啦，比起我，非训练时期的教练明显比我温柔多啦。

队长……不，前任队长，你这是承认了你当年就是在玩忽职守吗。

累？没有啊，我挺开心的。

……

开心个屁啊。

不，开心的时候也有，但是不开心的时候更多。

苏舟的房间里有数个传统的撕页日历，他度日如年地过着他的冠军生涯，每一天都在盼望着下一天可以过得更快一些。

他

一边喜滋滋地想，唉呀没办法，谁叫这碗粥就是这么一碗人人都爱味好价廉的好粥呢一边又倦怠厌烦地想，为什么他不能只在乎自己，只为了自己的人生而活呢。

这样的矛盾时刻激荡在苏舟的心间，从最初的偶尔反复，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苏舟每天都在笑着，苏舟每天都很低落。

苏舟拿下了多少个冠军，就多少次地想将奖杯扔到看不见的地方。

忍无可忍时，他便会尽可能地赶回房间，他会谨慎地锁上门，然后看着那个已经被他撕了大半的旧式日历。

他盯着那已经没了大半的胶缝位置，一边心平气和地安慰自己，就快了就快了，一边焦躁烦闷地捶墙低吼，他妈的为什么还有这么久。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在所有人的面前，他仍然是那个受到上天宠爱的乒乓小王子，是那个身为传奇球员的苏舟。

然而，那只是在其他人的面前啊。

当苏舟的面前只有他自己时，所有的一切就变了。

从偶尔看球赛时才会感到难受，到每次看到足球时都会感到无法忍耐；从偶尔对乒乓球感到厌倦，到时不时地就会对乒乓球感到厌恶。

苏舟在这样的自相矛盾中过了很久，这样的矛盾当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失，正是因为无法实现，正是因为还在拖延，它们当然只会变得愈演愈烈，越来越沉重。

苏舟还会感到一种愧疚，一种他还没有结束自己的一切、站到贺铮身边的愧疚。

尽管这份愧疚只属于他自己，没有除他之外的第二人知道这份愧疚；尽管如果有了除他之外的人知道了这份愧疚，很大概率也只会觉得这份愧疚非常滑稽，根本就没有愧疚的必要。

但是苏舟就是觉得很愧疚，这份愧疚时不时地就会冒出来折磨着他，他总觉得他其实在十八岁时就能那么做了，但是二十二岁时的他自己却还没做到；他曾觉得二十二岁时的自己一定可以做到了，但是二十二岁后的自己至今为止，他还是身披大红色的中国队服，一次又一次地手握乒乓球拍，站在了乒乓球台的一端。

退役之日似乎依旧遥遥无期，等待的日子永远都是这么的漫长而遥远。

在他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地将冠军拿到手的时候这样的「成功」有多久，贺铮的「失败」便在另一片触不可及的绿茵场上同步发生。

渐渐的，登上领奖台高举金牌的那一瞬间，变成了最让苏舟无法忍耐的事情，他常常会感到无法自控地愤怒与自我厌恶，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不可理喻，可是他无法自控。

你们为什么要笑。

你们为什么要欢呼。

你们怎么能这么开心。

在我为了你们而忍耐着继续打球、当我因为高举金牌的这一瞬间而感到无比难过的时候，你们为什么却因为这种让我想要呕吐的事情而欢欣鼓舞？！

苏舟知道他的想法不对，球迷们、教练们、队友们、对手们………他们都是因为他的夺冠而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

可是这样的喜悦却逐渐让苏舟感到难以忍受，完全无法忍受…！

苏舟早都彻底独立了，与大家想象的不同，他并不珍惜那些代表了无上荣耀的奖杯，而是将这些东西眼不见心不烦地都锁到了万年也不见得会用一次的储物室里。

他曾经跪在冰凉的木地板上，无数次地砸着储物室的门，在情绪偏激时感到无法呼吸的难受与痛苦。

为什么我还要继续打球。

为什么我还不能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乒乓球的篇章为什么还不能翻页。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到我退役的那一天

…！

苏舟忍耐着，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异样地忍耐着，他曾经对贺铮提起过，在退役之后，他想转行做足球相关的工作，但是却被贺铮苦笑而无奈地说，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

去他妈的天赋。

苏舟真是恨透了天赋这个词，天赋难道可以等同于人生？就因为我在乒乓球方面的天赋好，我的一生就必须和乒乓球完全绑定？生死不离？

不，连破镜重圆也不想有，苏舟只想和乒乓球离婚分居。

而到了二十六岁的这一年，在终于把第三枚的乒乓球奥运金牌捧在手里之后，即使在其他人看来毫无区别，苏舟也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笑着，微笑着，狂笑着，大笑着，他与疯狂尖叫的人群混在了一起，同样疯狂地欢呼、喝彩、尖叫、大笑。

他觉得自己棒极了！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他有问题！他没有为任何一方、任何一个人造成麻烦！

而就连他给自己造成的、施加的那些包袱，也马上、立刻、很快就可以彻底地全部甩掉啦！

苏舟开心坏了。

他当晚就迫不及待地给贺铮打了电话

铮哥铮哥！我

苏舟把又得冠军了咽回了口里。

铮哥！我打算退役啦！等我退役之后，就跑去足球圈那边和你一起呀！

贺铮的回答很平和。

恭喜你，苏舟，我一直都知道，你在乒乓球的世界里无所不能。苏舟已经记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贺铮只叫他「苏舟」，而不再叫他「粥粥」了。

他挺开心的，因为贺铮说他无所不能，这碗无所不能的粥，马上就要跑到足球圈那边啦。

他也有点不开心，还是因为贺铮说他不所不能，这碗无所不能的粥，似乎也只能在乒乓球的世界里无所不能。

两人没有聊很久，双双挂断了电话。

苏舟握着手机，忍了忍，没忍住，在床上兴奋地反复打滚。

唉呀！怎么办！好了好了，就明天了，明天明天，明天接着就可以趁着众人最热情高涨的时候，正式在退役发布会上宣布退役啦！圆满结局！功成身退！除了他特别特别棒地独自忍耐了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一方会受到「伤害」，所有人都会心满意足地看到「名为苏舟的乒乓球运动员的传奇一生」终于落下了帷幕，让所有人都幸福的一条路即将要画上hyendng的休止符！

苏舟开心极了，他在床上不停地打着滚，压抑不住自己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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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队就是超级好嘛。他的小队友这么说。

苏队超级温柔的！他的小球员这么说。

啧啧啧，和我比起来，苏小舟你果然是个更体贴周到的队长啊。已经退役的萧泽这么对他说。

你不累吗。牧锐这么对他说。

而苏舟也都回答了。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能将乒乓球从自己的生活中暂时剥离在乒乓球的领域里，「苏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名为乒乓球的篇章已经可以翻页了，当他确实已经攀上了名为乒乓球的山峦巅峰之后，他理应可以展开自己的人生新篇章，去继续实现他的下一个目标了啊！

不是因为不喜欢打球了，不是因为没有对手了，不是因为乒乓球给他带来了压力，不是因为他已经对乒乓球感到了厌倦，单纯的，只是因为只是因为

对于「苏舟」而言，乒乓球的篇章已经可以结束了。如果没有什么真的想要去做的事情，他可以、也很愿意去顺应传统，等到自己的二十六岁、二十七岁、更甚至是三十岁的时候才选择退役，但是

但是，不是啊，他有了自己真正想做、非常、非常想要去做的事情。

贺铮就是那个非常重要的人。

早在十八岁的那年，苏舟就规划好了自己退役后的生活，再去踢足球是肯定不现实的，但是和足球相关的职位难道只有足球运动员吗？不是的，教练、助理教练、医护人员、球队助理、球队高层、球场管理员、哪怕只是个大巴司机……

可能很多人会觉得这样不值，但是苏舟就觉得这样很好，反正他早已不愁吃穿，这就是他想过的生活。

所以，苏舟有时候也会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明明是在十八岁、取得大满贯的时候就已经规划好的人生，明明这是只属于「苏舟自己」的人生………苏舟自己的人生应该只与苏舟自己相关才对，为什么却一直拖延到八年后的二十六岁，才即将变成现实呢？如果他能更不在乎他人和外界就好了。

从十八岁到二十六岁的这八年间，苏舟时不时地、无数次地这么想。

是的，逗人开心那只是曾经，苏舟早都从「我要说点什么才能让铮哥好受点啊」，变成了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了。

而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苏舟开始逐渐变得不知道该如何与贺铮相处，那恨不得每一次有贺铮参与的比赛都要亲临现场的心情，也渐渐变成了从迟疑再到逃避。

他无法直面贺铮，尤其是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夺冠，而贺铮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的时候。

他怎么能站在贺铮的面前呢？一个荣耀加身、万人赞颂的常胜将军，到底是有多恨那个人，才要一直往失败者的面前凑啊？

即使苏舟也知道………他很明白，铮哥并不会产生多余的心思，他只会发自内心地为他这个乒乓球冠军感到自豪与喜悦，但是，即使如此……苏舟不想见到贺铮了，因为这太残忍了，明明是从小到大最为亲密的存在，明明都是同样站在体育领域的两个人，为什么一方可以这么的成功，一方却可以那么的失败呢？

选择去陪伴贺铮至少要站在贺铮的身边，这就是苏舟非常想去做、也认为是「苏舟」这个人应该去做的事情。

与更为强调个人实力的乒乓球不同，足球是十一人的团体运动，苏舟也不知道该如何改变中国的足球大环境，哪怕他早已是世界级的乒乓球冠军，他同样也是个弱小而无力的普通人。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如何才能为贺铮提供帮助，可是他就是觉得，他就是觉得，哪怕什么也不做，至少，就像是小时候的贺铮，整日陪在什么也做不了的苏舟的身边，至少，长大后的、已经完成了自己目标的苏舟，也应该陪在始终无法完成梦想的贺铮的身边。

即使贺铮并不需要，甚至会为此斥责他的这种鲁莽，但是苏舟还是想要这么做。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想法吧？毕竟「苏舟」已经在乒乓球的领域中攀爬至无人可及的巅峰，远比当年的陈清凡他的舅舅还要出色太多。

但是但是我至少应该陪着他的。

记不清是几岁的苏舟苏舟确实是这样想的。

不知是几岁的粥非常认真地想啊，如果「苏舟」在乒乓球方面的成绩也不过平平的话，他肯定他多半还是想要先努力打球的，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啊，「苏舟」在乒乓球方面的天赋实在是太过出色了，中国的乒乓球土壤也实在是太过肥沃了，「苏舟」早已在乒乓球的世界中充分的证明了他的实力，也过早的取得了过多的荣耀与冠冕

既然

如此，他为什么不能不打球了呢？

与年仅十六岁就夺得了第一个国际赛事的冠军、年仅十八岁便将大满贯的荣誉捧在怀里、即将在二十六时于无数人的欢呼与数不尽的奖杯中光荣退役的苏舟不同，三十三岁的贺铮，他从未获得过任何的来自国际上的认可，他从未得到过任何的位于国际级赛事的荣耀，他的一生都被困在名为中超联赛的牢笼里，他的胸前始终绣着代表中国足球的耀眼艳红。这是不同的。

多年以来，无数次的，每当贺铮又一次的失败、每当自己又一次的成功的时候，苏舟的心脏便会传来针扎般细腻而绵延的疼痛。

曾经，贺铮的每一场比赛，只要时间允许，苏舟都会去看。

曾经，每当贺铮又经历了一次失败，苏舟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拿起电话或是直接跑到贺铮的身边，绞尽脑汁地逗贺铮开心，又或者只是静静地陪伴他。

陪伴他。

不应该是这样的，贺铮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甚至想过让贺铮不要踢足球了………可是，如果不踢足球的话，铮哥还应该去干什么呢？

苏舟感到了茫然，也感到了委屈，替贺铮而茫然，替贺铮而委屈。

但是正如贺铮的无能为力，正如无数的中国球迷也只能爱着又恨着地在嘴上谩骂，苏舟同样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能做什么呢？他就是一个打乒乓球的，能对中国的足球做什么呢？

他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了。

作为一名中国的足球运动员，贺铮其实也不是那么失败的。

但是作为一名足球运动员，贺铮这个人，又真的是很失败的。

在苏舟曾经的印象里，他的铮哥无所不能，他的蒸蒸天下第一。

在苏舟后来的印象里，他的铮哥变得越来越沉默，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已经不再是贺铮进球时的模样，而是他输球后缓缓走向球员通道的背影连世界杯预选赛都无法通过时流下的眼泪。不应该是这样的。

十四岁的苏舟、十六岁的苏舟、十八岁的苏舟、二十二岁的苏舟………直到苏舟二十六岁的时候，他依旧是这样想的。

500 自闭番外XII (第2/3页)

来的矛盾、委屈、忍耐、勉强所有的非正面情绪所化成的包袱尽数被苏舟扔了出去，与那束扔向球迷的花束绑在了一起，全部远离了他的身躯。

当晚，苏舟迫不及待地给贺铮打了电话。他二十六岁了，贺铮今年三十三岁了，作为一名足球运动员，即使平时再注意身体，三十三岁的前锋真的已经不算年轻了真的已经算是很老了，换到身在欧洲的大多数球员前锋的身上，都是已经离开了高级联赛，去往美国大联盟或是来到中国的超级联赛养老的时候了。

就算本身就是中超联赛的一

员三十三岁的贺铮，无疑也是到了退役的边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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